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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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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沈辭寧聽罷的第一反應, 原來她沒有猜錯,前面跟她繡同樣的人情百態,那地方真的是廣陵。

第二反應, 如此說來, 眼前的這個人是廣陵人?

再而後知後覺, 她是怎麽知道自己,並且找上門的, 此番找上來是有何事?

腦中有諸多疑惑, 導致沈辭寧一時之間無法張口,更不知道從何問起,半響之後, 她凝出一個長長的哦字。

眼見少女被她一句話給說得有些怔懵了, 楞楞地看著她。

柳絮笑著說, “此番冒昧來造訪, 一則是想看看繡譚江人情百態圖的主人究竟為何人。”

沈辭寧被霍家父子保護得很好,她的許多消息都不曾走漏, 旁人並不知曉她的來歷, 有不少人試圖打探她的消息, 始終不得而知。

她費盡心思,叫手底下的人去勘察, 始終查不到什麽,只知道人是在霍家, 是個女子, 故而給霍家遞交了拜帖, 特地指明了, 要找霍家的小姐。

本是存著想要來拜師求藝的心,本以為對方的年歲應當不小了, 豈料,在她的意料之外,她的年歲如此稚嫩,在繡藝方面竟然會有如此高的造詣。

縱然年歲小,本事可不低,因此她張口了。

“二則想要來找姑娘拜師,我見姑娘技術高超,不知可收我在姑娘門下,學些本事?”

一聽對方的口吻,竟然是來找她拜師的,這...未免也太荒謬了。

“實在是....”

相對於柳絮的貿然造訪,她所說的話何嘗不叫沈辭寧驚詫,竟然會有人想要來找她拜師學藝,她真是想都不敢想。

那日在賽臺上,許多人都比她做得要好,沈辭寧始終覺得她能勝出不過是僥幸。

她自己尚且摸不透,除卻一開始在閨中的女紅師傅教過,其餘便是書冊上學來的,怎麽會有人來找她呀。

因而她誠惶誠恐,連忙擺手拒絕,“柳姑娘實在是言重了,我繡藝尚且拿不出手,當不了師傅。”

就當擺手動作的時候,鬥篷往兩邊敞開,叫人輕而易舉看到了她微微隆起的小腹。

她竟然有了身孕。

可她的樣子分明是未出閣姑娘樣子的打扮,私事自然不好窺探,瞧也瞧見了,便問道,“姑娘是因為身子不便的緣故,而不肯收我嗎?”

顯然,前面的那句話壓根就沒有叫人當真,只以為沈辭寧不收,是有別的隱情。

“不是...”這關她的孩子什麽事情。

“我知道此番來的有些冒昧,但誠意是十足的,姑娘不如先看看?”她的話音光落下,後面的人便將她的拜師禮給拿了上來。

兩只無比大的樟木箱子,能夠將人給裝進去,打開一看,竟然是明晃晃的黃金白銀,這足足數不清吶,晃得人眼睛都有些暈了。

沈辭寧吃驚不已,就連旁邊的香梅和霍府的下人都不明所以,看著如此多的銀錢,紛紛瞪大了眼睛。

唱得是哪一出啊。

不止有黃金,女子一拍手,後面的人還送了許多的珍稀布匹和絲線上來。

“不知這些誠意可否讓姑娘收下我?”

沈辭寧穩了許久才將心緒給平覆下來,她依然拒絕道,“實在是無關別的,姑娘無需如此客氣,我真的是因為自己的技藝並不精湛,故而無法收下姑娘。”

縱然拋開別的不說,實在是太突然了,她並不知曉對方的來歷,怎麽就能夠收下這個徒弟了呢?

“姑娘還是請回吧,我有了身子不宜見客,不好招待姑娘。”

她不善與人結交,唯恐出差錯。

柳絮倒也沒有一再緊問,倒也沒有多留了,“今日上門實在叨擾,那我改日再來。”她人是走了,拜師禮卻不拿。

沈辭寧叫住她,“柳姑娘,你的東西還是拿走罷。”

“不做拜師禮,便當見面禮罷,姑娘因自身技藝不肯收我,不妨我們交個朋友?”

誰交朋友出手如此闊綽,況且禮尚往來,真要是收了,要拿什麽禮還給人家。

“無功不受祿,姑娘還是拿走罷。”

沈辭寧揮手讓霍府的下人幫忙給拿出去。

“...好吧。”見沈辭寧語氣堅決,小臉肅穆,女子話裏遺憾,讓自己的人給拿走了。

到了門口,女子身旁的丫鬟有些不滿說。

“小姐何必屈尊降貴,這霍家的小姐厲害是厲害,未免有些油鹽不進了,一再拒絕您,這放眼整個天下,誰敢不買您的賬啊。”

“況且,您準備了許久...”,怎麽拿進去怎麽擡出來,這真是史無前例的。

“她沒有做錯,拒絕我並無不對。”從前在廣陵,那些人都是礙於她的身份。

她說話直接了當,第一次拒絕是讓人有幾分懷疑的心思,可第二次來說,已經叫人看出來

,她的確是怕自己學藝不精湛,故而教不了。

“我倒真有幾分喜歡她的性子。”女子笑著說。

沈辭寧這頭驚詫久久散不盡,晚膳時分,便跟霍潯說了這樁事情。

“妹妹沒有想要收徒的心思麽?”

沈辭寧搖頭,“沒有,我的技藝並不精湛,收不了徒弟。”

霍潯只笑,“妹妹不必妄自菲薄,妹妹的人情百態繡品,至今為人稱讚,就連譚江的繡藝族老,都覺得妹妹十分有靈氣。”

這不是誇耀,當時第二輪的選投,誇讚最多的便是沈辭寧了。

當然她的繡品好歸好,是有瑕疵的,可瑕不掩瑜,眼光老辣的自然能夠看出她的欠缺處,但是她的靈氣真的很不錯。

有許多人打聽沈辭寧都被霍潯給攔住了。

“對了,妹妹沒有收徒的想法,可有拜師的念頭?”

沈辭寧不明,“嗯?”

“先前有人找我打聽妹妹的繡品,此人年逾六十了,若論起譚江繡藝的造詣,她若是稱第二,沒有人敢稱第一。”

沈辭寧瞪大眼,“是譚老嗎?”

“妹妹聽過?”

沈辭寧忙不疊點頭,她了解譚江繡藝的書籍時候留意到的。

譚秀,譚江繡藝第一人,有許多書籍都是她撰寫的,譚江原本只是盛產布匹和絲線,並不能成為絲繡大方,是譚秀一手帶起來的,因而她在譚江的地位很高。

“她想見一見妹妹。”

沈辭寧疑惑,“見我?”霍潯點頭,“我與她說了妹妹身子不便,恐不能出去,不過會代為轉達她意與妹妹。”

“我的身子不礙事。”

這是答允要見的意思了,霍潯說好,“我為妹妹安排。”

次日,沈辭寧在霍潯的陪同下出去了。

譚秀住在譚江較為僻靜的一處宅院,不是很起眼,想來是怕人叨擾,家裏沒有多少人伺候。

知道沈辭寧要來,早早叫人上了茶。

一路上,沈辭寧不免緊張,到了地方,見到了人倒也沒有那般忐忑,因為對方十分的和藹可親。

“你與娘生得很像。”這句話沈辭寧記得,好似霍旭當時也說過。

在來的路上,霍潯也跟她提過一嘴,與她講了,說是她的母親曾經也拜在譚秀的門下,所以聽到這句話,沈辭寧並不意外。

霍旭也給她看過母親的畫像,她和母親的確是生得很像,縱然母女二人從未有過一絲親厚,生下沈辭寧她便去了。

血濃於水,縱然只是一副畫像,看著畫像上的人,沈辭寧依然覺得親切。

沈辭寧福禮,譚秀連忙讓沈辭寧起來坐下,“有了身子要好生註意。”

“不必講究那些虛禮。”又詢問了二人可曾用過膳了。

譚秀很是開心,她說道那日見到人情百態繡品,在針腳上見到了一些她的影子。

譚秀不喜歡收徒,指點過的人不少,有她針腳影子的人也不少,是受過她的指點,還是她親自手把手教的,譚秀一眼便能看出區別。

知道霍府的關系,便叫人直接去找霍旭了,得知沈辭寧是楚雲煙的姑娘,想見她一面。

昔年霍旭帶著楚雲煙來,今年霍潯帶著沈辭寧來,時過境遷,真是不免叫人感嘆。

又聽說楚雲煙去世了,沈辭寧是自學的,譚秀十分想見見她。

詢問她受過什麽人指點,她說在家中是父親請的女紅師父,教了基本,後來,“是跟著母親留下的一些手劄自學的。”

得了沈夫人的授意,那女紅師傅並沒有用心教沈辭寧,多半是她自己摸索出來,好在楚雲煙當年留下的東西不少,又足夠詳細,才沒有把她給帶歪。

“你母親的靈氣不小,你比起你的母親當年,還要更好。”

沈辭寧謙遜,“我比不上母親。”

當年楚雲煙練習針線時候,做過不少繡品,當然在沈府也有,大多數都被沈夫人給處理了,因此沈辭寧並不得見,而下在霍旭手上的,基本都被好好收了起來,他都叫人拿給沈辭寧了。

沈辭寧見過,母親的陣腳做得十分精致,她曾經也想過,母親到底師承何人,沒有想到竟然是譚秀。

“你可願接受我的授學?”譚秀問沈辭寧。

“我教給你母親的東西,你多數都已經會了。”

想來當年楚雲煙也感受到了她命不久於人世,將她會的都留在了書籍上,沈辭寧是個沈得下心的性子,竟然見她所留下的都學了個盡。

“當年你母親離開譚江嫁人生子,我給她的並未完全,如今得知你承學了她的技藝,我十分高興,若你願意,我想教給你。”

這麽些年,尋上門想要拜師的人不是沒有,猶如沈辭寧的母親楚雲煙那樣的人始終鳳毛麟角,倒也不是說沒有,只是不合她的意。

加之楚雲煙寒了她的心,她不想收徒了。

她的年歲漸漸大了,也沒有心思再手把手從頭教起,可快要走了,又不免難過,手裏的東西沒有完完整整交出去,她也盯著譚江此次繡藝賽許久了,想在其中挑個能夠承接自己衣缽的人。

沒有就遇到了沈辭寧,她雖年輕,卻有著比楚雲煙更甚的靈氣,又補足了她的欠缺,專註,有毅力,能夠沈下心。

“您肯教辭寧,是辭寧的福氣,辭寧喜不自勝。”沈辭寧開心接話道。

有了身孕不方便,譚秀說不用跪了,她還是正兒八經給譚秀敬了三杯茶,磕了三個頭。

沈辭寧有了身子不方便來回跑,眼下又忙著鋪子的事情。

譚秀不喜出門覺得外頭太吵了,因此她會挑著讓沈辭寧繡,然後給沈辭寧看針線,告訴她什麽地方有欠缺,如何順著改,才能盡善盡美。

在譚秀的指點下,短短半月的時日,沈辭寧進步神速,譚秀教給她的東西,她都用到了實在的地方,鋪子的生意持續漲高,一時之間,在譚江無人可比,

柳絮近些日子又來了,她這次沒有直接找沈辭寧,而是找上了霍潯。

霍潯雖說遠在譚江,廣陵的事情知道不少,況且霍旭官任僉都禦史,他退了之後,許多事情都是霍潯幫著他處理,自然知道朝廷的情況,見面時,便認出了她的身份。

“章成公主萬安。”

柳絮沒有否認,“霍大人眼力見真好。”她本不欲透露真實的身份,不料被人給看出來了。

霍潯只是笑笑,“公主說笑了。”

誰不知道章成長公主,皇帝有不少女兒,她最出名,長相明艷張揚,做派也不似尋常的公主,因此聲名遠揚。

“我今日來,是想讓霍大人幫我搭個線,見見霍大人的...內眷?”

不知用什麽詞合適,說完內眷兩個字,章成公主補了一句,“不知是否?”

“辭寧妹妹?”

“妹妹?”章成公主揚眉重覆道,“既然是妹妹,那恕我不知內情,出言不對了。”

“無妨。”霍潯沒有過多解釋兩人的關系,“不知公主尋辭寧妹妹有何事?”

“原先霍大人不在家,章成已經帶人上府拜見過了。”她把那日的事情跟霍潯說了一遍,霍潯瞬間想起來,沈辭寧說有人給他拜帖子的事情。

霍潯原以為是譚江的人,也派人去留意了,沒有查到章成公主的真實身份,想來是有人刻意隱瞞過。

“我想與舍妹交個朋友,不知霍大人可否代為引薦?”

“這要過問辭寧妹妹的意思。”霍潯並未當下應聲,章成也沒有強迫人的意思,“好啊,那便靜候大人佳音了。”

霍潯回去後,便跟沈辭寧說了章成公主想要見她的事情,得知那日登門,想要拜師的人竟然是廣陵的長公主。

沈辭寧一時之間愕住,“這....她見我是想做什麽呀?”

說實在話,她並不是很喜歡與人接觸,得知對方的身份貴重,更是不想了。

天潢貴胄,若是不小心說錯什麽話,那可不是一件小事。

“想與妹妹交個朋友,若是妹妹不想,我會替妹妹回絕。”霍潯貼心說道。

若是回絕了,沈辭寧又擔心拂面子,畢竟上次就拂了公主的面子,她想了想,點了頭。

這次是由霍潯陪著沈辭寧見的章成公主。

依然是在霍家見的面,沈辭寧顯然比上次還要拘謹許多,她在霍潯的身旁嬌怯看她,眼眸裏滿是探究之意。

章成倒是顯得隨意多了,見她的樣子未免覺得好笑。

故意打趣說道,“霍姑娘溫婉可人,若是叫我父皇母妃見了,定然又要叫我跟著姑娘多學

幾番,好好收斂收斂身上的張揚氣。”

話裏的意思暗指著拜師的事情,沈辭寧也被她給惹了,白凈的小臉上有些許笑意。

“公主說笑了。”她沒有告訴章成她不姓霍。

章成公主請兩人坐下,“霍姑娘與霍大人真不愧是兄妹,上次霍大人見章成的第二句話與今日姑娘所說一模一樣呢。”

霍潯也跟著笑,回想起來之後,告訴沈辭寧說是的。

一來二去,倒是沒有那般拘謹了。

章成率先表明了來意,她提起上次拜師不成的消息,想與沈辭寧結交做個朋友。

沈辭寧惶恐,“我身份卑微,實在不敢攀交公主。”

章成接著說,“往常若是在廣陵,得知我的身份,多是前仆後繼想要與章成結交,霍姑娘倒是不一樣。”

霍潯替沈辭寧說話,“妹妹膽子小,公主勿怪。”

“不礙事。”

沈辭寧抿唇,“不是辭寧不願結交公主,實在辭寧笨嘴拙舌,怕說錯話不討人喜歡,惹公主不悅。”

惹出了事情,霍旭肯定會給她收拾爛攤子,沈辭寧是絕對不會給霍旭惹麻煩。

她心防重,不願意接觸旁人,再者她還記得一件事情。

章成公主和嚴韞好似有交集的,當年章成公主給嚴韞寫過一首詩,所以沈辭寧更抵觸了。

“霍姑娘直言快語,倒是讓章成更喜歡了,我素來也不喜歡繞彎子,有什麽便說什麽。”

沒想到,她倒是跟外表不相似。

章成也見過不少嬌怯膽小的人,這些人見到她要麽躲著,亦或者拐彎抹角的奉承。

沈辭寧看似膽小,膽子倒是大。

也是啊,如果她膽子小,又如何會想到繡那副人情百態,歷來沒有人敢嘗試,劍走偏鋒,一不小心就弄巧成拙摔得粉身碎骨了。

她既然不是對自己的技藝有十分的把握,那便是膽子大。

“沒事,姑娘有顧慮是人之常情,今日章成此來,除了想與姑娘結交,亦是想與姑娘談一樁生意。”

“什麽生意?”這倒是讓沈辭寧有些興趣。

“不知姑娘可有興致將鋪子開到廣陵去?”

她聽了很是不解,霍潯倒是隱隱有幾分明白了。

“姑娘的鋪子開在譚江,獲利不少,可譚江地方終歸就那麽點大,再者譚江衣衫鋪子十分多,時日久了,想必姑娘也不能保證生意始終紅火,不如姑娘與章成聯手。”

沈辭寧聽得很專註,章成接著道,“不瞞霍姑娘,廣陵多數成衣鋪子背後的東家便是章成。”

沈辭寧驚詫之餘,腦海中閃過章成給她擡進來的拜師禮,難怪章成公主出手如此闊綽,那麽多的黃金白銀送出去毫不手軟,原來是自己有營生。

沈辭寧當夜裏回去便想過,這章成公主未免太有錢了,隨便出手就是那麽多,縱然是得到聖上寵愛的長公主,也禁不住如此財力揮霍罷?

她當時在沈家時,沈夫人克扣她的月錢,沈辭寧是知道的,香梅也曾經告訴她姐姐一個月的月錢是多少,可縱然有那麽些,也斷然比不過章成的出手。

嚴凝到沈家找姐姐的時候,兩人相約去買物件,聽到嚴凝艷羨姐姐的月錢,她說姐姐的月例銀錢多,在閨中已然算是高的了,許多人都抵不過呢。

後來,香梅從旁的丫鬟口中得知,沈太尉給兩人姐妹二人的銀子都是一樣的,不過沈辭寧的大部分都被沈夫人挪給沈湘寧了。

姐姐占著兩份,自然手頭上寬綽。

“滿天下皆知,譚江乃是絲繡大方,廣陵多半的衣裙,絲線,布匹都是從譚江引去,我此番來譚江,一來是為了譚江的絲繡比拼,二來也是為了給我的鋪子換換新意。”

不料被沈辭寧搶了先,鋪子和錢財都落空了,那筆獎賞的錢財倒不礙事,鋪子有些棘手。

章成原想在譚江掙下一席之地,也好捏住廣陵的對手,廣陵的成衣鋪子何其多,再小些的衣裙珠釵鋪更是數不勝數,為了鋪子的生意能夠存活,新意那是層出不窮,這些新意終歸來源於譚江。

經過章成這麽一說,沈辭寧大概聽明白了,“公主所說的聯手是如何聯手?”

“姑娘在譚江的鋪子與我在廣陵的鋪子合並,開新的鋪子,賺來的利錢,各分五成如何?”說罷,她端起一盞茶吃,等著沈辭寧思忖。

霍潯看向沈辭寧,不知道她能不能轉過彎來,當著章成的面,他也不好出言提醒,好在沈辭寧不是急功近利的人,沈得住氣。

沈辭寧聽罷,心慌驚詫,她的黛眉凝攏起來。

五成?

且不說章成公主在廣陵有多少鋪子,她在譚江只有一間鋪子,章成公主要與她合作,不怕自家吃虧麽?

可她定然不會平白讓利這麽多,必然是有利可圖才會這樣做。

她所圖的利在什麽地方?

沈辭寧暗暗想著,章成公主見她面色凝重,很認真的在思忖,那張瓷白的小臉低垂,睫毛又長又翹,側顏如玉,真是賞心悅目。

她索性就把話給挑明,“我明白霍姑娘的顧慮,章成在廣陵的鋪面共有九處,皆在廣陵最好的地段,我此番讓利如此之多,姑娘驚詫難以相信,亦在情理之中。”

“若是以鋪面來算,姑娘與我自然是沒有可比性,我所圖姑娘的,一是姑娘自身的絲繡技藝,二是姑娘在譚江的鋪面地位。”

“以姑娘如今的勢頭,加之霍家扶持,想必在將來不久很快便會在譚江掙得一席之地,過些時日定然會有廣陵其餘的成衣鋪子掌櫃來找姑娘攀談合作,我此番與姑娘聯手也算是買斷了。”

章成公主和沈辭寧心中所想的契合了。

她率先想到的,章成公主為什麽要與她聯手而不是合作呢?若只是合作,將來定然也會有人上門。

不如歸為自己人,掌握了譚江,她沒有拿下譚江的鋪子,要是沈辭寧願意讓一半,占了一半的鋪面,換另方面想,這相當於也是拿下了。

又怕她不願意,故而才讓利,兩人一起做東。

看似沈辭寧占了大便宜,章成公主實則才是拿到了想要的。

“不知霍姑娘意下如何?”

沈辭寧尚且沈思沒有應話。

霍潯遞給她一個安撫的眼神,示意她不必著急,轉過頭跟章成公主說道,“公主所言,家妹定會有所思量。”

章成公主接過他的話茬,“這是自然的,我知道今日乍然提及,姑娘有所顧慮一時之間難以明白也在情理之中,那請霍姑娘好好思忖些時日,屆時給章成答話?”

別人說了許多,應與不應總歸要給個準頭。

沈辭寧點頭說好,“公主所說的生意,辭寧會好好考慮的,過些時日再說罷。”

“姑娘可否給章成確切的應話時日,畢竟也快到年關了。”

真要到年關了,廣陵來的人會更多,她必須要搶在這些人前頭。

沈辭寧想了想,“半月?”

“不如十日罷?”章成往前推了幾日,“我是很有誠心與霍姑娘談生意,當然也很怕別的人搶先跟姑娘周旋,我就住在距離霍府不遠處的明桓巷,姑娘若有旁的條件,可以再派人來與我商談。”

她知道沈辭寧懷有身孕,不便出門,說實在的,沈辭寧和霍潯是兄妹,那麽沈辭寧肚子裏的孩子是誰的?

譚江的人?

好奇歸好奇,這當口可不能瞎問瞎打聽,這畢竟

是在譚江的地界。

話說完了,倒也不用別人下逐客令,等著留在這邊用膳,章成公主起身告辭,霍潯客氣周旋留她,她推辭了。

隨後沈辭寧和霍潯一道將人給送了出去。

往回走的路上,沈辭寧問道霍潯,“霍潯哥哥覺得章成公主提出的生意可行嗎?”

霍潯知道她的顧慮,直接與她說道,“妹妹如今拜在譚老的門下,章成公主想來是知道了。”

譚秀在譚江的地位誰人不知,風聲要是流露出去,沈辭寧就是第二把譚江的交椅,她的名聲會很快起來,況且沒有譚秀,她先前的繡品已經足夠在譚江占有一席之地了。

“章成公主所言不假,她看重辭寧妹妹的技藝。”

“妹妹的鋪子越做越大,將來若是往旁的地方來往,譚江的地方率先不說,廣陵也會紮根,將來或許會威脅到章成公主在廣陵成衣鋪子的地位。”

“若是妹妹拒絕,與章成公主成為對手,將來在廣陵討不到太多好處,畢竟廣陵是都城,章成是長公主。”

霍潯是把所有的利害關系都給她說了。

“此番合並,以長久的謀利來看,五成來分利,妹妹是虧了。”沈辭寧停下腳步,揚起來臉看著他沒有說話。

霍潯看著她不谙世事,幹凈透亮的眼眸。

“妹妹為人清純,不善商場,生意場上的陰暗不亞於朝廷官場,生意做大了,可由章成公主出面,妹妹負責內裏,再者章成公主身份尊貴,這世上少人有人敢不買她的賬,若與她合作,商途可得通達。”

沈辭寧雖說是嫁人了,跟嚴韞走了那麽一遭,大的風浪也沒有卷入太多,有許多事情她只怕難以應付。

她自然是通透小心又沈穩踏實,可商場官場裏面的事情並非通透小心就能夠應付的,不僅要圓滑,還要擅長與人交際。

混生意場的人,可都是靠嘴皮子說話,一句話能翻出許多個意思。

“所以,霍潯哥哥認為是可行的麽?”

就霍潯單人而言,他點頭,“是。”

“不過,為求妥當,此事我會告知父親,讓父親為妹妹再思量裁算一番。”

“好。”

靜等著霍旭回信的時日,沈辭寧一直在盯著鋪子的事情,期間章成公主倒是沒有上門來叨擾,倒也真的是如她所說了,廣陵的人來了不少,給霍家遞了帖子。

沈辭寧的鋪子越發得賺,想要吃她利益的人也越多,多的是人在打聽她的情況,幾乎是絞盡腦汁了。

霍家的人攔著,內裏也包括嚴韞留在譚江的人。

這頭動靜越來越大,不得不飛鴿傳書回廣陵了。

嚴韞在肅查朝官,庚帖的事情他已經查清楚了,而今速度極快對沈家盤算處理,朝堂上的人不明內情,誰也沒有想到,嚴韞第一個下手的,竟然是沈家,這可是一手扶持他起來的沈家。

未免也太不近人情了,連沈家都查了,朝堂上的官員幾乎是人人自危。

屬下一得到消息,連忙將此事告訴了嚴韞。

原本埋首在看策論的男人,握著狼毫筆的手一頓,他原本眼睫微微向下低垂,聽到下屬的話時往上擡起。

幽深的瞳眸露出來,散發出叫人害怕的壓迫之意。

下屬迫於男人給的壓力,將頭低下,餘光卻小心且仔細地窺探著嚴韞的臉色。

他的臉色沒有波瀾,似乎這件事情並不知足以叫他為之驚動,可要是不為之驚動,嚴韞為何會停下來,久久不發話。

下屬忐忑等著,氛圍大概冷凝了一刻,男人的睫又垂下去,“知道了。”

這是要攔,還是不攔的意思啊?

若是原先布置的人力,不加些,只怕是攔不住了,若是要增派人手,定然是要有明令的。

“大人,那邊的人手要增派麽?”

又等了約莫一刻,翻動書時,聽到了男人說了一句。

“增。”

下屬得令後,如釋重負嘆出一口氣,可還有一事,嚴韞發現人還沒走,目光森森看向他。

下屬已經快要將頭給埋到地上去了。“大人,夫人去了譚江。”

“夫人叫人瞞了上下,您不曾回去,今日才聽到風聲。”

“知道了。”

男人又是這樣的一句話,其餘的沒有吩咐,下屬不敢再蹙第三次眉頭,悄然退了下去,連忙去辦譚江的事情,就近調派人手。

最近霍潯也聽手底下的人得到了風聲,許多人來查沈辭寧,他們的人幾乎要攔不住,可又感覺到有人在暗中相助。

“對方來路不明,且個個都是高手,不知是何處的人手。”

霍潯眨眼間便猜到了,“不用管。”

有嚴韞的人護著,多些人保護沈辭寧是好事,她如今身子越來越重,不宜出門,萬一出些什麽差錯。

另外先前為著嚴韞的事情,走漏了她的畫像,雖說事情也過去些時日了,風波漸漸平息下來,可嚴韞還在查百官呢,不得不防有心人。

聽說嚴韞對沈家下手了,查得沈太尉如今就好似熱鍋上的螞蟻,急得團團轉,有人說嚴韞不近人情,忘恩負義,且不說沈太尉是扶他起來的人,那好歹也是他的老丈人,下手如此狠絕,真叫人唏噓。

依著今日來看,嚴韞殺雞儆猴,另一層面,報不報覆的不提,只怕也是在給沈辭寧保護。

他對沈家越狠,那些想要拿沈辭寧做挾持的人,就要落空了。

霍潯止不住輕聲一笑,“倒真是煞費苦心。”

眼看著過些時日,便到了與章成公主商榷的日子。

沈辭寧想了幾日,也得了霍旭的回信,她最終應允下來,既想清楚了,也不必耗費時日等著,她也打算提前定下來,不然整日整日有人送帖子來霍府試探。

霍潯跟她說,那些人倒是沒有查到她的消息,盯著鋪子,見到過霍家下人出沒,便猜測或許是霍家的人,整日整日來,沈辭寧都有些煩了。

搞得她裏裏外外要小心小心再小心,不知是不是最近謹慎過頭了,心裏很是煩郁,也不知是為何連膳食都用得少了。

她親自寫了帖子,叫香梅送去章成公主住的巷院。

剛寫好叫香梅親自去送,她在花廳拖著腮幫子看枝頭滴滴答答落下的雪水。

這一轉眼,竟然就要翻個年頭過去了,低頭再看,她的肚子已經隆起得十分明顯。

沈辭寧走神間,聽到旁邊有動靜,見到香梅慌慌張張回來。

不明問道,“送帖子送得這樣快麽?”說話間見到她手上的帖子,還沒有送出去呢。

見她臉色忙慌,便問,“怎麽了?”

香梅來不及喘口氣,匆忙告知沈辭寧,“小姐,董夫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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